石心泣血(张诚林薇)小说全章节目录阅读
风,是唯一的声音。它带着山巅特有的凛冽和野性,呼啸着穿过我嶙峋的缝隙,
发出空洞又凄厉的呜咽。阳光,那曾经温暖过我肌肤的金色,如今只剩下灼烧的酷刑,
一寸寸烙在冰冷的石面上,再被夜间的寒露浸透,留下深入骨髓的冷。
时间不再是流动的溪水,它凝固了,沉重得如同我此刻无法移动分毫的身躯,
每一刻都像是永恒的开端,又是永恒的终结。
我的视野被牢牢钉死在一个方向——那条蜿蜒的、被踩得发亮的登山小径,
像一条灰白的、僵死的蛇,从山脚扭曲着爬上来,最终消失在远处树林幽深的入口。
路的尽头,是张诚离开的方向。每一个日出,我都固执地“望”着那里,
用这具石头躯壳里残存的、属于苏晚的执念,等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归来的人。起初,
是惊涛骇浪般的怨恨。他最后那个眼神,冰冷、漠然,
带着一丝终于甩掉沉重包袱的轻松和解脱,像烧红的烙铁,
在我化为石头前最后的意识里烫下了最深的印记。
那眼神比坠崖时撕裂身体的剧痛更清晰百倍。为什么?五年相守,
抵不过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这疑问如同无形的刻刀,日夜不休地雕琢着我石化的心脏。
然而,恨意再汹涌,也冲不破这石头的牢笼。它只能在无声的禁锢里翻腾、咆哮,
最终被无情的时光一点点消磨,沉淀成一种更为钝重、更为绝望的东西——纯粹的等待。
一个荒谬的、可悲的、石头对血肉之躯的等待。我在等什么?等一个解释?等一句道歉?
还是等一个早已被山风吹散、被野兽啃噬干净的躯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除了“望”着那条路,我无处可去,无事可为。这是苏晚留在这块石头里唯一的本能,
是她存在过的最后痕迹。时间模糊了具体的刻度。可能是几个月,
也可能只是一场又一场毫无意义的日出日落。山风带来了季节更迭的消息。
先是带着嫩芽清香的暖风,接着是裹挟着燥热蝉鸣的夏风,
然后是染着枯叶腐败气味的秋风……直到那一天,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刺破了山间惯常的寂静。“诚哥,你慢点嘛!这路好陡!”一个年轻女人娇嗔的声音,
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像一串过分甜腻的铃铛,突兀地撞进风里。
我的石质“耳朵”捕捉到了那个名字——诚哥。心脏的位置,
那早已石化、本不该有任何感觉的地方,猛地一抽,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凿击了一下。
是他?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女人细碎的高跟鞋叩击石阶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终于,两个身影从树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暴露在刺目的阳光下。走在前面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休闲装,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春风得意的笑容,
是那种被命运突然眷顾、被金钱彻底滋润后的松弛和满足。张诚。他看起来很好。
甚至比推我下去的那一天,要好得多。那时的他,眉宇间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阴郁,
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而此刻,那些阴霾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志得意满的光彩。
他手里牵着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女孩穿着时髦的登山服,
却配着一双明显不合时宜、但品牌醒目的精致短靴,脸上化着无可挑剔的妆容,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衣服或扭伤了脚踝。张诚停下脚步,
目光随意地扫过周围的景致,最后落在我身上——这块突兀地矗立在悬崖边的巨石。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惊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
就像在看路边一块最普通不过的石头。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轻飘飘地移开,
转向身边娇艳的女孩。“薇薇,累了吧?来,坐这儿歇会儿。”他拍了拍我粗糙冰冷的石面,
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亲昵的称呼,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石化的意识深处。
林薇?我听过这个名字,在某个被他遗忘在书房的旧手机里,
一条未来得及删除的暧昧短信一闪而过。林薇娇笑着,任由张诚扶着她的腰,
小心翼翼地坐在我坚硬的身体上,仿佛我是某个精心准备的观景台软垫。她依偎着他,
指着远处层叠的山峦:“诚哥,这里的风景是还不错,但也没你说得那么神乎其神嘛。
就一块破石头立在这儿,怪瘆人的。”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
不经意地拂过我布满风霜和苔痕的表面。张诚搂紧了她,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笑,
那笑声在空旷的山崖上显得格外刺耳。“风景是次要的,宝贝儿。带你来这儿,
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他顿了顿,像是在享受即将揭晓谜底的**,目光再次扫过我,
这一次,带着一种**裸的、令人作呕的炫耀和得意。“看到这块石头没?
”他用下巴点了点我,“村里那些没见识的老头老太太,管它叫‘望夫石’。
”林薇好奇地睁大眼睛:“望夫石?什么意思?”“哈,”张诚又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佻和残忍,“传说啊,有个傻女人,被她男人带到这儿,
不知怎么掉下去摔死了。死了还不甘心,阴魂不散,就变成了这块石头,天天在这儿傻等,
盼着她男人回来呢。”他语气里的嘲弄,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每一寸石体。
林薇夸张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做作的惊呼:“天呐!这么晦气!那她男人呢?真回来了?
”“回来?开什么玩笑!”张诚嗤之以鼻,手臂将林薇搂得更紧,
仿佛要汲取她身上的暖意来驱散某种无形的寒意,“那种蠢女人,死了活该。
谁会回来看一块破石头?”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更恶毒的语言,声音压低了少许,
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得意,清晰地送入风中,
也送入我这块“石头”的意识里:“不过嘛…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她。”“哦?
”林薇扬起精心修饰过的眉毛,一脸探究。张诚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贪婪的弧度,
那笑容像毒蛇的信子:“要不是她‘意外’掉下去,死得那么‘干净利索’,
我怎么能那么快就名正言顺地接手她爸那个老东西留下的厂子?还有那几套位置绝佳的房产?
”他凑近林薇的耳边,声音带着恶魔般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岩浆,
灼烧着我仅存的意识,“那老东西,死得太是时候了,刚签完股权代持协议就‘中风’…啧,
省了我多少麻烦。这蠢女人和她那碍事的老爹一死,所有东西,干干净净,顺顺利利,
都归我了。八位数啊,薇薇,足够我们挥霍几辈子了。”轰隆!我的石心深处,
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裂了!不是恨,不是怨,是足以焚毁一切的业火!父亲!
那个总是沉默着为我遮风挡雨,在我和张诚结婚时偷偷抹眼泪,
在我怀孕后笨拙地学着煲汤的老人!
他的“中风”…他的猝然离世…原来都是精心策划的谋杀!是张诚这条毒蛇,
为了吞噬我们苏家的一切,布下的连环毒计!而我,苏晚,
竟然是他计划中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环!是我引狼入室,
是我亲手把这条毒蛇带到了父亲身边!滔天的恨意,
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在我石化僵硬的内部疯狂奔涌、咆哮!
这恨意如此磅礴,如此暴烈,竟撼动了这具沉重的石躯!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咔嚓”声,
在我意识最深处响起。一道新的、深刻的裂痕,从我“心脏”的位置,
如同闪电般骤然向上蔓延,撕裂了经年累月风霜侵蚀的表面,一直延伸到“脸”部下方。
这道裂痕深不见底,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狰狞伤口,更像一道无声控诉的泪痕。石屑,
极其细微的粉末,无声地从这道新生的裂痕边缘簌簌剥落。“哎呀!诚哥,你看!
”林薇像是被什么吓到了,猛地抓紧了张诚的胳膊,指向我的方向,
“这石头…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还有…你看它脸上,好像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张诚顺着她的手指看过来,目光落在我那道新鲜的、深黑的裂痕上。
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一下,随即被一种强装的镇定和更深的不耐烦取代。“瞎说什么!
风大,看花眼了吧?一块破石头,风吹雨打几百年,裂个缝有什么稀奇?大惊小怪!
”他粗鲁地拉起林薇,“走走走,晦气!明天就是我们的大日子,
别在这儿沾染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下山!”他几乎是拖着林薇,
脚步有些仓促地离开了悬崖边,沿着那条小路匆匆下山,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夕阳的余晖,
将他俩依偎的背影拉得很长,那长长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我布满裂痕的石躯上,
如同两条纠缠的毒蛇。夜,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了下来。山风停了,
万籁俱寂。白天张诚那沾沾自喜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在我冰冷的石体内部反复回荡、撞击,
发出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无声的轰鸣。
厂子…老东西死得太是时候了…省了我多少麻烦…八位数啊…”每一个音节都像淬毒的冰凌,
反复穿刺着我残存的意识。那滔天的恨意并未因黑暗降临而平息,反而在这死寂的催化下,
如同被封在高压熔炉里的岩浆,更加狂暴地翻腾、奔突、寻找着爆发的出口!
那道因恨意而生的新裂痕,在冰冷的月光下,边缘似乎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怨毒的磷光。
我石化的“心脏”位置,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又灼热的能量在疯狂地凝聚、压缩、膨胀!
它不再仅仅是虚无的情绪,它仿佛拥有了实质的重量和破坏力,在我坚硬的内部左冲右突,
每一次撞击都带来细微却清晰的震动,更多的石屑无声地剥落。山下遥远的村落方向,
隐隐传来了喧闹的乐声和鼎沸的人声。是了,今夜是张诚和林薇的新婚之夜。苏家的一切,
父亲一生的心血,此刻都成了张诚迎娶新欢、挥霍享乐的资本。那些觥筹交错的笑语,
那些庆祝的喧嚣,隔着遥远的距离,却像烧红的钢针,一根根扎进我的“听觉”。
我能想象那灯火通明的小洋楼,张诚脸上虚伪的笑容,林薇身上洁白的婚纱……这一切,
都建立在我和父亲的尸骨之上!杀意!冰冷、纯粹、毫无转圜的杀意,
终于彻底吞噬了所有残存的等待和疑惑!它如同最锋利的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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